一个动画人17年的动画记忆(下)

爱哭的日本老头（一）

黑川先生是公司从日本请过来，负责一部新的成语系列的动画片。
老头小小的个子，比我们矮一个头。他成天都笑眯眯的，口袋里永远都装着一些小零食，以至于那些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最喜欢围着他转。见到我们，他永远是先并拢双腿，站直身板，恭恭敬敬的鞠上一个90度的恭。这很让我们这些大大咧咧惯了的老爷们不习惯。所以我们后来见到他，立刻便绕着走，就象当年的武工队，不正面交锋。
所有的日本导演都一样，工作及其负责。但这个黑川老头更过分。这让我们很受不了。
片集的前期准备工作刚开始，便是一遍遍的修改。那些原画动画设计稿，平时牛叉惯了的家伙，一遍遍的低着脑袋，手里拿着一堆稿纸，来来回回的进出老头的办公室，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惹起我们一阵阵狂笑。
可咱们没高兴多久，麻烦也开始了。

我们画背景最习惯的风格是用水粉，湿画法，写实的那种。间或也会用水彩，丙烯来处理一些特别要求的欧洲片。较少采用的是彩铅蜡笔一类。比较害怕的是使用喷枪较多，要求很光洁，很干净那种，因为制作工序很麻烦。当然，在后来使用电脑之后，一切都调转过来了，PS做光洁的处理很容易，仿照笔刷效果难度就大了很多。
老头的要求很简单，要求我们做一个很中国化，很传统的风格。以适应这部片子。
俺们把自己会的各种招数都使上了，老头都不满意。
一个星期过去了，画稿堆了一堆。俺们开始急眼了，这破老头，比咱们还了解中国么？大家开始争论，争吵不休。
最后大家谁都不爱干了，不理他，各自做其他片子去。
那天我看见老头坐在办公室发呆，然后哭了，哭得很伤心。

他说，他希望大家认认真真的工作，用心，用全部的感情去对待作品。作品对于创造者来说，就是一个孩子，在现在的阶段，作品是婴儿，要用十二分的心血去对待。
俺们理解他。可俺们的生存压力大。俺们的生存方式是要现实。不要太多的理想，这部片子对于我们，只是众多的加工单之一，我们没啥特别的感情，那一张张画，对于我们，只不过是工资单上的一个个数字而已。
那个片子的风格最后定下来了，很偶然。
我那天决定做最后一次的尝试。
我把画纸放在水桶里，泡了一个晚上。
早上上班的时候，我把纸捞出来，选了很少几种颜色，黑，白，朱红，翠绿。把常用的排笔扔到一边，全部用削用笔（一种类似大白云的圆头画笔）来处理。这样画出来的颜色会四处发散开，黑白关系强烈。类似国画的大泼墨效果。
于是这次老头抱着我哭…..
那感觉…….
老头做了一辈子动画，带了无数学生。其中最著名的是宫崎骏，一代大师。
很遗憾，咱没练出来。
这取决于很多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