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G国际动画教育作为在国内推广国际标准的CG教育和艺术交流机构，受邀参加了前不久举办的常州国际动漫艺术周的系列活动。在其间的酒会上，ACG的特派记者巧遇了《大闹天宫》动画设计前辈严定宪老师和他的爱人也就是动画片《雪孩子》的导演林文肖老师，并与这对动画伉俪促膝畅谈，更巧的是严老师和法国动画《国王与小鸟》的导演是好友,而现在ACG教学的来自法国的动画专家Remi先生——正是师从于这部著名动画影片的创作者。
交流中，这对动画伉俪的一言一行，除了让人感受到彼此之间相濡以沫的浓浓情意，更是体验到了他们对于中国动画独有的眷恋和执着。这一次恰好是中国传统动画与国际CG之间的对话，也让观者感悟良多。
图为：ACG法国动画老师Remi （左一）、《大闹天宫》首席动画设计严定宪（左二）
《雪孩子》导演林文肖老师（右二）、ACG法语翻译WuDi（右一）
一对动画伉俪 两个水墨国宝
严老师说 ：“她身体不好，年前胸部开过刀，那时候我每天在医院陪床，然后一起看看书、散散步、画一画。写字手就抖，不过画画的时候手一点都不抖，她是上海的劳动模范呢……”说这话的时候，严先生一直看着林老师，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眼神充满感情。
林老师说 ：“我最近正在画百猴图呢，画一百个孙悟空，各种动态的。”
孙悟空是严老师最得意的作品，提到他严老师的眼神中便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记：与现在的欧美CG大片相比，您觉的中国动画有怎样的特点？
严： 关于中国动画片的特点，我觉得中国的动画，像《小蝌蚪找妈妈》、《大闹天宫》，这都叫做美术片，是中国独有的。在中国美术风格是多样的，无论是剪纸动画、木偶动画，这都是造型艺术的一部分。而海外的电脑动画，我看了很多，总觉得（造型形象）离的不远。
我们那个时候的上影厂的厂长就特别喜欢求新求变，拿到一个剧本之后就会琢磨：这个剧本用什么美术风格。不一样的剧本，不一样的美术风格。所以我也说中国动画才叫做“美术片”。这个概念是中国独有的。
而且很多美术大家都参与了这些美术片的制作。像《小蝌蚪找妈妈》，里面用的可是齐白石先生的虾、鱼、青蛙。
中国动画片在制作的工程中采用了各种手法。如果没有各种风格、各种手法 ，也就没有中国动画学派了。中国动画追求的是情绪、情趣，而不是真实感。
记：那您有喜欢的国外的动画作品么？对现在用电脑制作动画怎么看呢？
严： 有啊，我也经常看的啊，比如《变形金刚》之类的。 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法国的《美丽三重奏》。
我自己还尝试过拿电脑画画呢。但是试了几次还是不行，没有感觉。
刚才我看那边有学生，对着电脑屏幕画画。眼睛对着电脑屏幕，手在手写板上画画，真是不得了。
水墨动画 不是秘密的秘密
记：现在学习动画的学生依然把水墨动画放在心中一个最高的位置，觉得中国的水墨动画是独一无二的，它的制作也是很神秘的，很多学生依然把制作中国水墨动画当作是机密。总觉得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手法，是这样的么？
严： （笑了笑）没有什么国家机密。要是你反复琢磨，多看水墨动画，你也能做。
不过确实当时的科技部是有一个规定， 当时我们正在制作《大闹天宫》的时候，朝鲜的动画师被派过来上影厂学习。组织上就让我们整个组都搬到了一个找不到的地方（笑）。
记：当时您都学习什么课程了？
严： 学习很多啊，都是动画的知识，比如素描、线描是重点；还有就是研究动态，如何用线条表现人物的结构、动态，动画就是线条的艺术。
当时只有我们十几个人是学习动画的，像我们同学，当时也做了好多作品，比如说《牧笛》、《黑猫警长》。
北京电影学院美术系动画专业，是现在北京电影学院动画专业的前身。最初成立于1952年，曾经培养出短片《三个和尚》导演阿达、《黑猫警长》导演戴铁郎、《哪吒闹海》导演严定宪、《雪孩子》导演林文肖、水墨剪纸动画片《鹬蚌相争》进庆等老一辈动画艺术家和一大批活跃于中国动画舞台的中、青年动画导演。
8个人的四年如一日
记：您当时制作动画的流程是什么样子的呢？
严：就拿《大闹天宫》来说，一共做了4年，但是也不是说动画师手里制作四年，从筹备到剧本到形象到动画一共是4年。当时我们是和上海的万氏兄弟一起做的， 我自己也做过分析：
美国的《熊的传说》，100个原画师；日本的《安妮日记》，30、40个原画师；中国的《大闹天宫》，一共才8个动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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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斯尼的第43部长篇动画电影《熊的传说》(Brother Bear)
1959年美国根据犹太少女ANNE FRANK
在二战期间的日记拍摄了黑白电影《安妮日记》，
当年的配乐是著名的ALFRED NEWMAN，
1995年日本拍摄了同名动画片，配乐是Michal Ny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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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们都是加班到很晚的，要到九点。为了作品献身。
林老师： （笑说） 我们那个时候可没有加班费的。
“原画师在导演基础上再创作，导演要对原画有启发才行。导演要勇于放手。”
记：怎么做好一个动画导演？
严：把握好的剧本，到生活中寻找素材。那个时候，她（林老师）做一个剧本，住到了最原生态的内蒙的蒙古包里面去，找素材 找感觉，还不是现在那种旅游接待的草原上的蒙古包，冻得不行。
导演对原画的要求很高的。 原画师在导演基础上再创作，导演要对原画有启发才行。导演要勇于放手。原画师成熟以后做导演不难。
举个例子，我们拍《大闹天宫》， 有一段是七仙女去蟠桃园摘桃子。有一段舞蹈的，不过后来好像被剪了。
这一段歌舞就是原画师对导演的建议，当时我们想仙女去摘桃子是非常高兴非常美好的一段场景，是不是可以以一段舞蹈的形式体现呢？原画师就和导演直接谈了，导演说：好，那我们尝试一下。 当时借鉴了两个元素：一是敦煌壁画的飞天，姿态非常美，用来作为原画形象的基础；二是当时正好云南歌舞团来演出，我们看了舞蹈家们的演出，看着一群少女手搭着肩膀一个个的舞蹈出来，非常美。 同时我们还运用了少数民族舞蹈。另外，当时云的形象的创作，我们也借鉴了昆曲的元素。
“动画片不是故事片，要很用心。追求的是情趣，而不是真实感。”
Remi：当时中国的动画是不是基本上都是原创的，当时抗战时期有没有机会吸收国外的经验？
严：在40年代初的时候，在上海搞过一个长篇——《铁扇公主》，还有就是后来在北京电影学院的钱教授，他在重庆，搞一些配合抗日战争的东西，那都是在40年代初期。刚刚也说了，因为战争的原因，没有继续。（说到这里，严老师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Remi：您觉得作为一名优秀的动画师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严：我觉得一个是美术技术要好，另外一个就是要有丰富的想象。动画是一个充满幻想，高度假定式的艺术，丰富的想象力是成功动画作品的源泉。这点像我搞过的动画《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它们都是中国传统神话故事，我从这上面进行创作、继续发挥，动画形象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法国有好多很好的作品，像那个《美丽城三重唱》，也叫《疯狂美丽都》
因画结缘 原来世界真的这么小？
Remi：您看过法国动画片《国王与小鸟》吗？
严：我和《国王与小鸟》的导演是好朋友，Paul Grimault（保罗•克利姆）。我曾经想邀请他到上海的国际动画电影节当评委，可惜他去世了。他的工作室我去过。他的抽屉一打开，很大的背景设计，很多《国王与小鸟》的原稿。
Remi：真巧，我的老师也参与过那部动画的制作。世界很小，其实我们动画界的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有很多法国好朋友，出去参加各种艺术节就会结交不少好朋友，我的好几个作品也入围参加国际比赛。她（指林老师）与法国的动画家也合作过，让•伊吾等等。
“动画的基本还是丰富的想象和故事，特别是故事，我觉得非常重要”
Remi：您对现在这些后起之秀在动画制作上有什么看法？能不能评价一下？
严：现在年轻一辈的知识面、运用的材料、技术比从前好很多，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和现象。但是我觉得动画的基本还是丰富的想象和故事，特别是故事我觉得非常重要，现在有的作品很好，有的作品就显得肤浅了，深度不够，故事的编排、想象力都不是很够。
Remi：可能和现在的生活背景也有关系。
严：恩，有可能。还是要加强深度。
严老师在采访的最后说：退休以后书也写了，然后就是画些画，“我画过孙悟空，与孙悟空还是有缘分。虽说我当过厂长，可是就当了一个任期，然后自己要求下厂当导演，五十多岁了我还有童心，我想继续做动画。后来我们俩（看看妻子）合力搞的几部动画都得了金鸡奖。现在年纪大了，70多岁了，希望年轻一辈能制作出更好更优秀的作品。谢谢大家。”
严老师赠与ACG的亲笔手稿
结语：无论是中国传统的写意，还是国际CG的写实，也无论时光怎样荏苒岁月如何变迁，“动画”作为瑰丽的梦想，一直让每一个童心未泯的追梦人魂牵梦萦。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们是中国动画曾经辉煌的代表者乃至缔造者，聆听他们淡然平和的讲述，更加感受到作为动画教育者肩上的责任。期待有更多中国的优秀动画年轻人的涌现，期待中国动画焕发出新的生机。
严定宪
动画片《大闹天宫》首席动画设计。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前厂长、国家一级导演， 中国动画学会副会长、上海电影家协会理事、国际动画协会(ASIFA)会员。《两只小孔雀》、《人参果》、《哪咤闹海》、《金猴降妖》、《舒克和贝塔》等片导演。获金鸡奖、政府奖、童牛奖等九次。获国际电影节奖五次。1993年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
林文肖
北京电影学院动画科毕业后，即加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先后为《小蝌蚪找妈妈》、《牧笛》、《草原英雄小姐妹》、《哪吒闹海》等二十几部动画片担任动画设计。1977年任导演。1980年执导的影片《雪孩子》是其代表之一。林文肖执导的《萝卜回来》、《夹子救鹿》、《金猴降妖》曾分别在捷克、芝加哥、印度等地的国际电影节上获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