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爱迪-动画创作家园 >> 动画业界 >> 万籁鸣:《喜莫过与夙愿得偿》——关于《大闹天宫》的创作 |
我在旧社会、新社会两次从事动画工作,两次导演过孙悟空《大闹天宫》,际遇完全不同,体会之深是难以倾吐的。
把《西游记》绘成动画,特别是最激动人心的孙悟空“大闹天宫”的一部分。是我二十几年前就怀有的愿望。在旧社会,我饱尝辛酸,始终无法实现这个愿望。我为之苦闷过,因为终日奔波,到处“游说”,确实遭到资本家的白眼;我为之欣喜过,有某资本家愿意投资拍摄,我经之营之,花了半年多的心血,但到头来愿望还是成为泡影,资本家突然改弦更张,下令停止拍摄,因为物价飞涨,出售胶片药品比摄成影片获利还要多;我为之绝望过,因为动画事业到后来已经夭折,感到此生再也没有可能把“大闹天宫”绘成动画了。
解放后,在党的关怀下,我又重新拿起画笔参加到美术片的行列中来。在繁忙的的工作与学习中,这个一度死去的愿望又开始复活、滋长,要实现它的要求变得越来越强烈。但是感情又是复杂的。这是部长篇,成本大,艺术、技术要求很高,自己限于水平,把握不大,因而不敢贸然提出。党了解我的心情,在前年春天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在人力、物力各方面给了我很大的支持。
虽然《西游记》这部小说的丰富的想象力和独特的艺术构思很早就吸引了我,我对它是熟稔的;在旧社会,我也曾对《西游记》中的几个主要人物作过造型设计,但是今天在银幕上的孙悟空的形象,已经脱胎换骨,与二十几年前我所想的孙悟空大不相同。当年我所想的只是从故事的新奇、趣味着眼,可能将孙悟空处理成喜剧式的小人物。
在将《西游记》原著改编为《大闹天宫》文学剧本时,我的体会也是很深的。我与李克弱同志接到改变任务后,首先就产生敢不敢“碰“的问题。我们研究了《西游记》前七回认为含有极其深刻的现实意义,虽然它是以神话形式写成的,但反映了压迫者与被压迫者的尖锐的冲突与斗争。因此在《大闹天宫》文学剧本中,戏剧矛盾集中表现在孙悟空与以玉帝为首的统治者之间,通过一系列矛盾冲突,孙悟空的勇敢机智、顽强不屈的性格逐渐成长成熟起来。但是,由于原作者思想的局限性,在前七回里也还有一些消极和不够完美的地方,特别是考虑到美术片的表现特点,如果不提炼原著情节,适当地加以改编,有损于积极的浪漫意义的光采和深厚的主题思想。例如原著第四回写有猴王与众监官对话引出猴王嫌官小的一节,这里不仅对话多,缺少形体动作,不宜于用动画的电影语言把它表现出来。我们在这一场戏中加入了马天君这一人物,来刻画划天庭对他的欺压,使孙悟空一怒之下反出南天门,加深了矛盾的意义。
根据剧本的要求,我们请张光宇同志为《大闹天宫》几个主要人物作美术设计,光宇同志的人物造型,形象古朴厚重,动态生动有力,为影片凭添了许多光彩。在场景处理上,我们注意到背景、气氛必须为开展情节与人物性格服务,景的风格要求与人物的性格相统一。它既要吸收民间艺术的优良传统,又要发挥想象创造力,要有装饰味,但又不同于一般人间的东西,造形要求简练中有变化,色彩要求统一中求丰富,以构成这一神话剧的幻想气氛。因此表现天庭,则云雾朦胧,灰暗低沉,看来虚无飘渺外强中干,虽然建筑豪华富丽,但死气沉沉,有阴森压人的感觉。而花果山,则是欢乐明朗,是仙境也是乐园,给人以生机勃勃,赏心悦目的感觉。在景物处理上,宜带“虚”不宜过“实”,这样才能具有更浓厚的神话气氛,取得较大的艺术效果。在情节处理上,我们注意配合剧情发展,节奏要明快,不拖泥带水,运用了不少蒙太奇的手法。如猴王拔取了定海神针,拱手转身就走,龙王气得一跺脚,指着远去的孙悟空道:“你强借我镇海之宝,我要到玉帝面前告你一状!”话刚了,场景迅速转到天庭,龙王匍匐在玉帝前诉道:“求玉帝为小臣做主。”场景的迅速变换对开展情节深化矛盾有很大的好处。人物对白既不完全象京剧的道白,也不象话剧的对白,在对白上带有韵味,有时尾音拖长,表现了动画的特点。在音乐方面,我们采取了民族色彩的乐调,运用京剧的打击乐器和锣鼓点子,使人物具有较强的节奏感。
我们摄制组全体同志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画稿近七万张,终于使孙悟空的动画形象出现在银幕上,实现了我几十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
喜莫过与夙愿得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