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旧日笙歌——《美丽城市三姐妹》

欧洲动画片如其电影作品一样，长久保持着水准线以上的艺术含量及浪漫主义风格。与好莱坞完善熟络、高调高产的动画影片比较起来，欧洲动画属于不同山头上的不同流派，不但追求的境界有别，采用的武功路数也截然相异。

许多优秀的欧洲动画就像一部艺术品，一幅流动的画作，可以久经年月的供奉在卢浮宫织锦的墙壁上，其艺术价值和对人性本身的关注远远超出好莱坞或日本那样的超级动画“工厂”。而法国更是一个以追求艺术为己任的文化大国，曾几何时，几乎所有的艺术流派都能在法国深厚的文化包容下寻找自己的归宿。法国人对艺术的热忱使他们对自己的文化抱有深深的依恋，这种依恋是好莱坞批量生产的超市级“文化”所不能动摇的。法国动画片也秉承了这种爱艺术的性格，在风格化的画面效果背后，一部动画的魅力更多地体现在它带给人的回味和感动，就如同这部真正的杰作：《美丽城市三姐妹》。

影片轻描淡写的素彩色调，默默地生活着的，几乎没有任何对白的剧情人物，使78分钟的片长里自始至终贯穿着一种忧伤的味道。然而这种默默的淡淡的生活却没有湮灭希望和快乐。失去双亲的男孩Champion整日郁郁寡欢，和相依为命的奶奶Souza一起，对着电视机欣赏美丽都三重唱的表演消磨时光。为了能让孙子重拾欢乐，奶奶送了Champion一条小狗Bruno。但过了不久，奶奶发现孙子真正着迷的只有两个轮子的单车，她决定悉心的训练Champion，使他将来能够参加环法自行车大赛。

不幸的是，在终于到来的环法自行车大赛中，Champion陷入美国黑手党设计的阴谋，被绑架并改造成为黑市赌博的道具。为了救回孙子，奶奶与Bruno划着小船横渡大西洋来到美丽都。在她与Bruno颠沛流里、食宿无着的时候，奶奶遇到了韶华已逝的美丽都三重唱。

昔日人见人爱的三重唱姐妹如今已青春不再，皱纹满布，生活在每天有火车经过的贫民区，吃青蛙及其后代为生。但她们仍保持着幽默高贵的气质和对音乐的执着。在三重唱的帮助下，奶奶终于救回了Champion。三重唱、Bruno以及跛脚的奶奶和沉默的单车车手，他们就这样沿着弯弯曲曲仿佛通向月亮的道路，渐渐的消失在都市尽头。

开场时缅怀旧时代的粗糙屏幕上，美丽都三重唱的节目犹如早期的黑白默片，夸张地搞笑，但又有些身在其中只能随波逐流的空虚和无奈。影片前半部分充满了欧洲情调，故事中细腻的情感被对日常小事不温不火的描述吐露无疑。而角色的形象也刻画地非常夸张，Champion长大以后成为一个下肢发达的肌肉男。但电影并没有对他的人物性格做过多的交待，事实上，Champion简直不象是一个主角。他的眼睛，除了在奶奶送给他第一辆单车时表达出了真正的欢愉之外，几乎再没有任何神情，仿佛永远默默不语的睁大着，顺从于命运的安排，既不迎和，也不抵抗。反而是那条对火车怀着宿恨的狗狗Bruno，不但在影片中占据最多对白（狗吠），更是唯一一个能够做梦的角色。

也许很多时候Champion和奶奶的生活就像Bruno的梦境一样，黑白的高调屏幕，一节车板在细细的火车轨道上前进。Champion载着它们前进，铁轨悠长无限绵延，似乎没有尽头，正如人生的冗长和淡漠。

这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影像作品，虽然细节里处处展现着灰度的写实情调，然而其中的幻想成份，就像一个孩子对于生活的涂鸦一般，可以容下一个人最大程度的想象。由于几乎摒弃了对白，音乐在片中承担了不可替代的责任。影片中高贵但衰老的美丽都三重唱，用报纸、冰箱、吸尘器当乐器重拾旧梦，演奏出艳丽、忧伤而悲悯的调子，遥遥对望着影片开场时美丽都三重唱旁征博引的华丽表演，似乎暗示着真正的艺术并不一定需要物质或技术，不论是音乐还是动画电影。

我不知道是否每一个看完了《美丽城市三姐妹》的人，都会在心底无比虔诚的感谢世界如此多姿多彩。未必要好莱坞华丽无匹画面和剧情，未必要迪斯尼、梦工厂尖端无匹的CG技术，只要能拥有敏锐的触觉和真正的爱，我们可以感受的远比想要的更多。闭上眼睛，遥远的法兰西的郊区小镇，须发渐白的Champion转回头来对身边空旷已久的座位轻声说道：“电影演完了，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