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拍动画：在行进中寻找方向

　　上海今日动画与法国一家公司合作拍摄的26集电视动画片《少林小子》预计今年年底完成，目前已与一些欧美电视台达成预售协议；南京网巨的动画电影《欧亚风云》的合作方同样是来自法国的公司。该片主创是吕克贝松的御用设计师加西亚；国内的合资动画公司中影动画目前有若干个合拍项目在筹备当中……动画合拍渐有规模化趋势。

中方：从代工到合拍的身份转变

　　今年的上海电影节新增了以动画为主题的说说，讨论中国与亚洲动画产业的合作与接轨问题。在说说上，广电总局电影局副局长张丕民对合拍动画表示了很积极的态度，强调国家在相关政策上对合拍动画将有所扶持，比如在纳税、进出口方面都会对合拍动画有一些优惠。之后不久，又有消息说国家对国产动画片（尤其是合拍动画片）的审查制度将有所放松。然而八月刚刚出台的进口动画的黄金时段播出“限令”，也引起了不小的波动。虽然这只是针对播出环节，但多少让合拍动画的双方感到了大环境的不确定性。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相关部门对合拍动画现状存在的诸多问题已有所觉察。

　　在这些变化和调整中，可以看出相关部门对我国动画产业的积极扶持态度，尤其是合拍动画——合拍能让中国动画通过与国外的合作从产业的下游（代工）向上游（有更多的原创机会和主动性）靠拢，从简单的代工者转变成知识产权的拥有者和利益共享者。

　　从代工到合拍的转变是需要过程的。目前很多合拍项目起主导作用的依然是外方，通常情况下中方企业只负责承制，并不拥有真正意义的知识产权。在市场环节，虽然一般中方公司都拥有产品的本土发行权，但由于中国动画市场的不景气，很多中国公司都放弃了本土市场，只依赖于海外发行的分成。这样一来，中方企业的角色相比代工时代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

　　很多公司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们开始考虑如何在合拍中开发国产原创题材。“中国的原创资源其实非常丰富，很多神话传说、魔幻题材故事都可以开发，但开发模式还远没有成熟起来。”中影动画的总经理黄军说。在这种情况下，合拍就是一个必要的过程。有合作，就需要有合作对象，目前我们需要的不仅是一个好的外方合作者，更需要的是与海外市场的深层接触。而在这方面，中国动画业比中国电影在经验上相去甚远——经验的欠缺正是目前合拍操作中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

外方：这里做生意的方式很独特

　　丹尼尔是中影动画的海外总监，他代表的加拿大英瑞奇集团（EAE Group Inc.）是中影动画的第二大股东，拥有中影动画49%的股份。在丹尼尔眼中，中国动画业的整体从业人员需要再教育，“他们与海外市场的接触实在太少了，根本不了解这世界上的生意体系是怎么运作的。”这些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是夹在中外两个市场中间的丹尼尔确实有颇多烦恼。

　　最近正让他头痛的一个项目是中影动画即将在年底完成的动画电视片《马小跳》。“如果不在设计方面做很大的改动，这个片子很难有国际市场。”丹尼尔说。第一个问题就是人物的头发。中方设计人员让所有人物的头发都是清一色的黑色。然而，丹尼尔代表的加方坚持认为几个主要人物的头发应该是各种颜色的都有，这样才会有国际市场。“如果你的观众是一个红头发美国男孩，或一个金发的法国女孩，他们会和什么样的人物形象有共识呢？”丹尼尔说。“这不是中国化或国际化的问题。这只不过是游戏规则。”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对话必须有英语配音；父亲不可以抽烟；家长不能打孩子；镜头里不能出现血；路标、门牌等标识应该尽量有中英双语，等等。“这些都是规则，不管你是哪个国家的，要想有国际市场，都得遵循这些规则”，丹尼尔说，“但显然中国动画的从业者根本不熟悉这些规则。所以每个作品在投入国际市场前都要有大量改动，几乎是重拍。”

　　让外方同样头痛还有市场的差异。在大部分国家，电视动画片的收益构成主要是电视播放＋发行DVD，但这两条路在中国都行不通。中国的电视台为动画片最高付3000元每分钟，对于成本高于1万元每分钟的作品来说只能回收不到25%，“所以我们必须大力开发衍生产品和授权市场”，丹尼尔说。

　　中国电视市场还以全套购买为主，即一套电视片必须几十集甚至上百集全部完成才进入市场。“在欧美，我们先做四集样片，然后签一季（即13集）的合约，开始每周播出，同时我们准备下一季的拍摄。这样既降低了风险，又能保证质量。而在中国，大家必须一股脑拍完52集，否则就没人买。这样可能会降低成本，但难以保证质量。”丹尼尔说。“而且这意味着你做生意的方式和全世界的电视行业都不同。”

合拍，就像一场婚姻

　　尽管问题多多，但合拍仍越来越热。

　　除了日美这两个动画大国以外，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动画工业都在寻求合拍机会，尤其是欧洲、澳大利亚和韩国，它们都可能是中国动画的合作伙伴。

　　“中国动画产业远未真正成型，而合拍能带来国外的资金、市场和先进的产业理念，这些对培养中国动画的产业链很有帮助。” 中影动画的黄军说。“我们现在有很多动画人才，但很分散，需要好的项目来把他们整合起来，合拍项目就能做到这一点。”

　　在大部分选择来中国投资合拍动画的外国公司眼中，中国动画产业自然是有潜力的。首先，中国的衍生产品和授权业市场潜力巨大。其次，人才和技术质优价廉，假以时日去培养，他们可以和欧美的技术人员做得一样好，甚至更好。中国年轻一代作者的叙事潜力也不可限量，因为这些受过西方文化熏染的孩子可以找到最佳的方式来表达中国的传统故事。“中国的故事素材真得很丰富，如果表达得当，孙悟空的故事完全可以和《蜘蛛侠》或《蝙蝠侠》相媲美。”丹尼尔说。

　　中影动画的几个合拍项目也在探索新的操作、表达方式。中、英、加三国合拍的《玛雅的剑》取材于英国畅销漫画系列《Monster Club》，但在改编成动画片时，女主人公变成了带有二分之一中国血统的混血儿，很多场景也改在了中国；投资6000万由中、英、加合拍的《急速小子》主创是中国团队，但剧本改编由外方团队完成。主人公是中国人，地点设在北京，但影片发行瞄准的却是北美市场。

　　对于中国动画产业来说，合拍目前还处于摸索和尝试阶段。“我们希望通过合拍加深对彼此市场的了解。”中影动画副总经理江萍如是说；在合作中虽有很多磕磕碰碰，但合作依然要继续，“就像是婚姻”，丹尼尔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