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画要走中华民族之路

中国动画应该如何动作，走哪条路？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细将归纳分类，也不外乎这么几种。

一曰“学赶外国”。

这种言论，言必称外国，言必赞外国。什么美国的迪斯尼是动画史的奇迹，由此构建的动画王国取得了骄人的业绩；什么孩子们把眼球转向日本动画，日本动画的叙事特点和电影的表现手法，有极强的故事性和视觉冲击力。什么韩国也不甘人后，后来居上，大有挺进一流动画业之势。谈及外国动画内容的构成，也感叹颇多。什么“想法大胆”，什么“构思奇特”，也是极尽赞美之能事。最使这些人赞叹不已的还是外国的技术，谈及起来，喋喋不休。诚然，外国的东西好，也不是不可以说的，客观一点，人们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妥，但溢美之词太多了，就让人感到肉麻了，不舒服了。即便如此，本无可厚非，这些人往往到此把话锋一转，谈到中国动画应如何动作，那就不言而喻了，除了好好学习还是好好学习，而且还得老老实实，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倘若是商品，谈及谁好谁差，有统一的标准，能参照，好谈；而对意识形态的东西，不求甚解地去论定是非，似有“简单思维”之嫌。诚然，学人之长，不管你原来在那个层面上，都是应该的。外国好的，应该去学。比如先进技术，比如管理经验。但对意识形态的东西，学习是为了更好地创造。不能人家画个猫，我们也画个猫。或者人家画个猫，我们画个虎。再说也不能一味说外国的好了，我们的就如何如何差，文学艺术这个东西，民族性、地域性是很强的，你不能说《伊索寓言》比《诗经》好多少，也不能说《浮士德》照《国际歌》怎么缺少激情。所以，让中国动画走学赶超外国之路，似嫌肤浅。

一曰“先锋前卫”点。

这个词组用量最大的地方，首先出现在卡通画上，只要有什么画少一点中国传统味儿，就被誉之先锋前卫；反之，就是落后。后来逐渐转移到动画片的内容上和形式上来了，同样是来不得半点中国味儿，来了，就讥讽你不先锋前卫。倘若仅此而已，也不足为怪，各抒己见嘛，亦可算一个方面观点。但令人担忧的是，他们在主张中国动画要“先锋前卫”的同时，把带中国味的东西全给否了，这就有点不公平了。这类人还有个毛病，看到播放《鹬蚌相争》就蹙眉头；听到谈及《小蝌蚪找妈妈》，就唏嘘一下，仿佛在说，都啥年代了，还穿“中山装”？其实，这是一种毫无道理的否定过去，也是一种简单思维的结果，是由“已经穿过的中山装不能再穿了”的简单推理而来。殊不知作为一个艺术门类，它的发生、发展是不能割断的，它的存在就是不断继承、不断创新、不断发展。犹如一棵小树，你把下半截去掉了，它还能长高吗？

一曰“市场运作”。

我们现在不是搞市场经济了吗？提出这种观点也很正常。但作为一个社会，不能完全维市场论，完全维市场论，就有不安全因素。动画，作为意识形态的东西，除了有其市场价值，还有人文价值。时下，有这样一种趋势，孩子们爱看，就是市场，只要孩子们爱看，就大力为之；反之，不能搞，因为那是赔钱的买卖。但是，从我们现在播放的一些“孩子们爱看的”动画片看，虽然孩子们爱看了，但多半是不利于孩子们的身心健康的。比如打打杀杀，几乎没完没了，舶来品打的就够热闹了，国产的也跟着凑热闹。大家不妨回头看看，各种打杀，充塞银屏，孩子们从中学到了什么呢？看看小孩玩的就知道了，也是手拿棍棒比比划划，忽而把这个孩子打哭了，忽而又把那个孩子脑袋打出血了。再比如，常在动画片夹杂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思想，对孩子们的心里健康根本不予考虑，我举几个一提大家都知道的例子，在电视播放的动画片里，我看到一个好人对一帮坏人说，“你们要遭报应的。”我点出这个问题，专家肯定知道我要说明什么问题，可说给几位电视人听，他们却说，这算什么问题呀，不很正常吗？这实际是在宣传“宿命论”思想，我们要帮助孩子建立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在给孩子们看的动画片里。夹杂这些消极的东西，这不是自觉不自觉地害孩子吗？更不能容忍的是在已播放的大量动画片中，唯心主义横行，封建迷信思想泛滥。似乎无须详细一点提及，在这些动画片里你不难找到什么“法力无边”、“宝贝显灵”、“巫师咒语”那些超自然的东西。更可气的是有些人明明知道这些东西，对孩子没啥好处，可还是极力推崇，还振振有词地说，这些东西有市场呀。对意识形态领域的东西，国家应该注意监管。这个监管，不光是开开会，发发文件，还要有一些相应的举措。在美国、法国等一些国家，国家政府常常涉足投资搞一些有“理论导向”、“思想导向”、“教育导向”的文化产品。前不久，笔者有幸和几位国外动画专家交流，他们谈到，对一些国家主流意识的文化产品，比如动画片，国家也拿出一部分钱来支持拍摄。看来，对于经济基础领域的东西，在社会的一定历史时期，可以放手搞市场经济；对于意识形态的精神产品，完全市场运作，还有待于考究。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个人口众多的国家来讲，没有思想上的统领，怕是不行的。

这些路不通，中国动画究竟要走哪条路呢？其实，走哪条路，早就有人提出来了，只不过或是群众议论，或是个别人提及，没太引起人们的注意，特别是权威人士的重视罢了。中国动画要走中华民族之路，这是毋容置疑的。奇怪的是，这一定论似乎被现今动画界实践者们理论上认定，实践上无端地搁置了。而且，还有反其道的意味。谁说超自然的东西不好？我单给你来点有神有鬼的；小孩子打仗是天性，我给你编点带激光火炮的，你们跟着好好学学，也打出个水平来；实在不行，再给你来点封建迷信的，什么水晶球能显灵，巫婆的咒语一念就灵……所以这里十分有必要把中国动画为什么要走中华民族之路的理由，清晰明确地数落一遍，以补三言两语不易被人注意的缺憾。

1、不管那种文学艺术的样式，都要走“承前启后，渐进发展”之路，不能割断，也不能轻易抛开。否则，就要受到规律的惩罚。我们的动画片是综合艺术，多半是神话传说、古今故事、童话寓言和音像的结合子。而这些都是古老的文学样式，较之其它而言，似乎民族性更强一些。中国的神话极为丰富，比较久远的像《山海经》、《淮南子》，而名篇小说《西游记》，亦可归在神话故事之列。希腊神话也是很久远的，它对后来的欧洲文学艺术发展有很大影响。音像常常和神话结合，搞成动画片。比如我国的《西游记》、《哪吒闹海》，从内容到形式都很有中华民族味儿，还有几部就不好说了，借鉴了许多外国的表现手法，模仿成分多一些，还有借机宣传神秘文化之嫌。如果把我们的历史神话，拍成古希腊式的，或者是凭空想象搞点不伦不类的，那就是粗制滥造，那就不是民族的文学艺术了。

有句老话我们可能淡忘了，对文化遗产我们要剔除其糟粕，取其精华。对精华部分，我们要学习和继承它们，古为今用，推陈出新。不能因为这一观点提出太早，就不适用了，它和早晚没关系，它是规律。就像小树似的，它往上长，不往土里钻。也不可能把过去长的那段锯掉，再让它长出参天大树来。规律是不可违背的，违背了，就要受到惩罚。时下就有个令人不忍细说的例子，看看我们今天的诗歌吧，一个诗歌大国，时至今日，竟出现写诗人比读诗人多的情况，什么原因？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不管怎么说，有个不可辩驳的事实是，诗很少有人看了，是它违背规律了，规律也就无情地惩罚它了。它违背规律的表现是不让人看懂，而且是谁写诗让人看懂了，就讥讽谁的诗是白开水。你不让看懂，还让人买你的账，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对过去的东西，特别是老祖宗一些好的玩意，只有继承发扬，没有任何理由丢弃。

2、要注意我们国家的国情，要结合国情的实际。我们国家的国家制度和政治制度与其它国家是有区别的。比如有的国家执政党可以轮流坐庄，我们是在共产党领导下多党合作，有的国家政体是君主制、共和制、议会制，我们则是人民代表大会制。有的国家是有神论国家，比如美国，90%的人相信宗教，我们国家是无神论国家，虽然信仰自由，但相信神的也不足6%。时下，有个必须引起当局警觉的是我们的动画片里“神”太多了，这对我们这个无神论国家不能不说是个讽刺。以中央电视台播映的动画片为例，不管是国产的，还是舶来品，先别报告有神的动画片有多少，先看看哪些是无神的，似乎无须数字统计，只要在脑子里过过电影，就会得出“有神的动画片大大超出了”的结论。更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在动画业界，似乎是不能不要神，谁说不要神，谁就好像大逆不道似的，立即有人群起而攻之。这里，我不能不言辞恳切一点说，我们国家有漫长的封建史，过去我们过分对虚无缥缈的“神”的崇拜，使我们长时间落后，我们的苦头吃的还少吗？从1949年10月1日起，我们国家就是无神论国家了，和它伴随的封建迷信也因此被批判被弱化了，进而被淡化了。可是，人们对它潜意识的恐惧、崇拜、依恋还存在，一旦有机会，它还会被一些人以“无所不能的姿态”树立起来。今天，就有这个迹象，动画片很适合它，一些人也愿意借助它，于是，它又风光了，又能喷云吐雾了，又能“要什么就有什么”了，管它什么国情不国情。我想，这样搞下去，肯定是要吃苦头的，国家干预不干预先姑且不说，对孩子们基本知识的积累是肯定有害的（可参见有关思维理论），所以，不顾我们是无神国家的基本国情，大力发展有神动画片，显然是不足取的。

3、“民族的东西是最有生命力的”，这是2005中国首届国际动漫节一位香港人士在高峰说说上的发言。他说，我们搞动画片，不能老跟人家学，应该依托我们民族文化，开拓我们民族文化的沃土，培育我们民族之花。令人兴奋也令人深思的是，在这次动漫节上，持这种观点的人是大有人在，“中国动画走中华民族之路”、“打造民族动画品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确，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不管是哪个地域、哪个国家，民族的东西的的确确是最有生命力的。跳舞的人一定很欣赏非洲的“桑巴”舞，为什么？因为这种舞你看了，感觉似乎是在向你述说非洲。而唱歌的人他一定知道“俄罗斯民歌”，为什么？因为听了这些歌，你似乎感受到了那俄罗斯人的民族风情。我们的书法、泼墨山水画、精巧工笔画，历经千年不衰，为什么？那是因为它们是我中华民族独有的文化，积淀甚深，千年打造，有着无穷的魅力。所以，我们的动画也无须学外国、玩“前卫”，人家画猫我画虎。只要根植中华文化的沃土，冷眼看世界动画，冷静分析世界动画，把所得、所借鉴的为我所用，倾力打造“中华牌”，我们的动画才能自立于世界之林！

（来源：《中国动画》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