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复生的哪吒与中国动画的明天

《哪吒闹海》终于要出纪念版珍藏DVD了！见到这个消息，我顿时一阵狂喜。我最喜欢的动画片，一部融合了中华特色，无论书画面、人设、配音、镜头、动感、流畅度、音乐等皆为极品，即使是放在现在都无可挑剔乃至难以超越的经典动画片，一部无数次让我为之潸然泪下的动画片，永远在记忆深处镌刻的动画片，就是《哪吒闹海》。中国动画史的丰碑，世界动画史上当然的经典。

故事一开篇就充满了神秘的东方色彩。犹如一阵清风的音乐，古典建筑房屋的大殿里，传统薰香嘴中飘出一缕净室的幽香，之后被李靖一剑砍破从而盛开的莲花花蕾中，小哪吒诞生了；他穿着红色有莲花图案的肚兜，一双大眼睛机灵有神，在白玉栏杆上淘气地翻着跟头像个小精灵，见风则长（有想起《天书奇谭》中的蛋生），又被驾鹤乘云而来的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收为徒弟，一切都那么神奇，一下子就抓住了观众的心。音乐飘飘，缥缈又淡定，恰到好处地烘托了气氛。

永远难以忘怀小哪吒挥剑自刎（这是公认的经典）的那个片段。那是全剧的高潮部分。当时，四海龙王齐聚，，为了逼迫哪吒的父亲李靖交出哪吒而在钱塘大发淫威伤害百姓，身为钱塘总兵的李靖又气又悲心神迷乱，而小小的哪吒则悲愤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这里的表现堪称经典中的经典，紧迫之至的音乐中，风雨雪霜交加，地上深暗的洪水肆虐，婴儿的哭声响彻脑海，百姓们在水中挣扎，四条颜色各异的恶龙在天上乱舞，边狂笑着边继续向人间泼下暴雨冰雹。眼看着无辜的百姓因自己受苦，小哪吒怒不可遏却又手无武器无可奈何。善良的他顿时横下一条心，把眼一睁，嫩牙咬住风雨中的头发（那头发的生命历程或许还没有他父亲的佩剑长），一个大伸手，将地上父亲的佩剑抓起，站到四个龙王面前，“一人做事一人当”，毅然横剑自刎。永远难忘那个瞬间——刹那大脑与音乐一片空白，思维与画面同时静止，一切顿时无声。之后，泪水随着看到这一切的哪吒的小伙伴——那只秀美的小鹿——就一起流了出来，而转为悠长悲凄的音乐出现，正有如利锥般直刺入观众的心，“当啷”一声随着小哪吒手中血刃的落地而瞬时迸碎，视野中迷蒙不清；时间过得那样的慢，看那双还稚嫩的小手在空中挥舞，想要抓住小鹿涉水送来的乾坤圈与混天绫，却怎么也够不到；见星辰在幽暗的天幕摇晃，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样遥远。清澈的泪从小哪吒的大眼睛中无声地滑落，那样的悲伤无奈和不舍。在余音不绝，悲怆冲天的“师父”声里，哪吒倒了下去，任泪水涟涟的小鹿低头在他的脸上舔，面对重重压力与黑暗，当时的小哪吒又能如何？

这一段不知打动了多少观众的心，成为人们记忆中永不可磨灭的画面。自然，《哪吒闹海》也就无可替代地登上了广大观众心目中的顶端位置。

《哪吒闹海》美中不足的是哪吒的母亲描写较弱。不过在那个时代女子地位低下，封建时代制度等级森严，并受到动画片描写限制使然，也只好淡化了她。这一点在原著中倒是比较突出，可惜不够亲切。这对于当时的小孩子观众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但这恰恰给了这部动画片一个明显的跨越年龄范围的特色。

其实中国那时的动画都有这个特点。这对于现在的动画片而言是做不到的，做不好的。现在的动画片大都不是太严肃就是很无聊，绘画死板表达生硬有障碍，完全失去应用的民族特色。中国的动画片断代了，这是一种莫大的悲哀。（对于辛苦工作的动画工作者而言也是悲哀。）

中国动画不能十分具体地说出是怎样的。她是一种含蓄典雅、大方深远的体现；而且可以有多种表达方式。如水墨，这颗动画界的奇葩；如阿凡提，布偶形式；剪纸，最具民间特色；皮影，最有地方风情等等。想起了《小鸡快跑》，它的黏土形式笨拙简单却做得那么成功，这也是我们需要借鉴的地方。创新也十分重要，但创新绝不意味着盲目抹杀自身，那无异于自杀。

中国动画昙花一现的根本原因是没能发展成经济实效，而是纯粹的文化之花。这自然不利于优秀动画的发展。人们越来越务实了，毕竟能够生存，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举例来说，笔者母亲有一本裁剪书，封面的小孩子们手中拿的并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一样，是什么史努比、Kitty猫之类的，而是可爱的阿凡提和其中的骆驼玩偶。就和我们在电视里见到的一样。因为是上海出的，所以笔者推测他们拿的应该那就是拍动画用的原件。想想真是可惜的很，为什么没有投入生产？即使是小规模的也好！笔者小时候看到这书的封面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我也有个这样的娃娃该多有趣呀！（现在还这样想！）可惜，没有，一直没有。现在的机器猫、Kitty猫等等满大街都是且长盛不衰，绝大部分是因为这些都出了周边从而保证了本来就热门的文化动漫的长久不衰。（说句实在话，即使是满大街的盗版，也有利于发展。至少它证明一部动漫的大红大紫。在这一点上，若是还没有做出周边的打算就先去计较盗版的影响，笔者以为实在不必如此。）

当时的中国没有看到这些，致使中国优秀动画停滞不前；当今天看到了这点，可惜优秀的动画少了，在做的东西又失掉了市场。其实现在再做依旧来得及，这些经典的东西市场潜力比现在的动画做出的还要大。不必担心赶追流行的孩子们不买帐，小孩子们也是很不简单的。

还有以前的小人书、连环画，其中有多少优秀的可以拿来做动画。笔者记忆中的便有《珍珠格格》、《凤梨与凤姑》、《巫山神女》、《灯影峡》、《高唐女》，若拿来仔细做来，也一样精彩。传统的东西，上千年的文化，不是一朵绚丽的娇花，是一部意味深长的活着的好书，用尽一生之力，读上多少遍都不可能读透，永远有新的发现，永远让人忍不住咂摸咀嚼，忍不住回头一遍遍仔细琢磨。何况这书又在永远翻新，不断变化，不断融合进新的东西，从而发出更瑰丽奇异沉实的光彩来。

可以说，流动的水，永远都是有生命的。

笔者也看其他动漫，日本的也看。每每看后都有感慨：日本一面积小小的岛国，其文化又是传承自中国，只可算为中华文化一点少少分支而已，却在动漫中体现出不少中国的文化内涵，而中国呢，现在出的动画却大部分是相当粗陋笨拙的，形式上也毫无起色。不要说别的，就是人物设定都失去最真实原本的东西，令人痛心扼腕。我们守着一座好大的宝藏，却眼睁睁看着别人用一点点就做出了灿烂。

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叹息和自灭财富。这宝贵的精神财富惟有了解的人才可以做出最夺目的光彩。看到九色鹿向贪婪的帝王皇后示警了么，看到三个和尚形态各异的光头了么，看到黑猫警长抬起正义的枪口了么，看到葫芦娃兄弟抱在一起了么，看到袁公被捕回天庭时对蛋生意味深长的嘱托了么，看到因为哪吒自刎观众落下的泪了么！

小哪吒死去了，为了百姓。中国动画也像死过去一般，却为着什么？

小哪吒复生了，更加神勇，更加坚强，脚踩风火轮，除去恶龙为百姓灭海。却不是那般的无神无魂，而是有情有义，即将成长为男子汉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中国的动画呢？中国的动漫呢？中国独特而瑰丽的动漫呢？

要成长，就要经过磨难。

中国的动漫，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像哪吒一样，从死亡中完全复苏过来，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再真正光芒四射美丽夺目？

（谨以此文献给《哪吒闹海》和中国的经典的、现在的和将来的动画，以及辛苦工作着的真正动画人们。）

（注：本文为“纪念《哪吒闹海》公映25周年征文”获奖作品）

（来源：动漫产业资讯）